城市与村庄

南运河走景(组诗)

南运河走景(组诗)

 

荣  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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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荣荣照

 

窑湾古镇

 

京杭大运河在这里轻轻一拐

  整个窑湾便被揽入抒情的臂弯

 

我喜欢这样的暧昧 流水宽大小径入微

且停且走 都可以有一场沉浸

 

我喜欢这样的相悖

泥沙逐流滚滚而来

焠炼的砖瓦却是庇护日常的坚盔

 

我也喜欢她每一次的聚散

爱上她早年的夜市 今日的昏晨

 

还有印象里她的庭院幽深腮红古典

邮路漫长走着世间靠谱的爱情

 

这个入世的小女子 有着太多人间的香味


                                  在密集的街铺里随处埋首 都是她的粉颈


image.jpeg淮安漕运博物馆  桑金伟摄

 

 

通贵桥

 

染坊店的沉闷音响低徊着朴树的《白桦林》

恍惚间 桥阶上的我也是一个悲怆死等之人

 

入眼却是人间的圆满:“造桥以便往来,名曰通贵。”

朝夕过从的情谊 像榫卯对接的拱洞

 

恣意的流水千转百回后 一定还有无数个

名唤阿贵的人 认通贵桥为自我的福桥

 

若愿意 便能看到时间浓雾里他们模糊的面目

看到二两三生醉里 独属于江南的滋润

 

看到南来北往的日常中 他们的小富足和他们

善烧鲫鱼面的女人若深入街巷之运河的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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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市淮阴区马头镇的运河支流  桑金伟摄



 北固山

 

他们那么努力地胡写 说是想象

就像人物 只在演义里生动

 

山并不高 有各朝各代的大仙路过

水却一直开阔 随意就能打量历史

 

无非是一水间的争端和疑惑

无非是放不下的得失若潮水涨落

 

当地的蔡主席口吐莲花 讲解里有张了然的脸

所谓缘起缘灭 来了走了聚了散了

 

只留着当下 白鹭翔鱼芳草萋萋

在今天的运河生态里自在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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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市内清江闸  桑金伟摄


山塘街即景

 

 

墙面上那些地锦披挂下来

如风吹散发 遮掩谁的一脸斑驳

 

桂花酒 鸳鸯粥 新鲜出炉的米糕

和着糯软的评弹 也是市井风流

 

一只猫在木架上转动着双面绣脸

不瞌睡 它眼里的陌生人正五颜六色

 

走过去七里 走过来七里

石桥多座或平或拱 转过门廊总是花厅

 

只游船上的过客 嫌河流短促

行云流水一刻 就招摇了千年

 

 

龙王庙行宫

 

轮到我们登楼的时候 行宫里贵气已散

门前的古树 不说话只允人拍照

 

皇家声势也只剩红墙黛瓦 黄绿琉璃

戏台上 龙王退场后上来的落日腰身浑圆

 

从“河清”“海晏”碑楼进出 仿若时光穿梭

一童子昂首挺胸阔步 走出了殿前石狮的威猛

 

游客三三两两 无马可下也不用低头

御碑亭里读读御诗 顺便议议当时的朝政

 

 

在皂河闸

 

那些被飞速排放的水 欢快地前行

欢快得像在为某种既定的事业牺牲

 

到了闸口它们稍停了一会儿 喘匀了

又欢快地前行 往北往北

 

看上去呼呼拉拉的 像是跟着那几条

吨位特大的笨家伙走的

 

看上去闸门就是一个障碍

它们很轻松地又过了一道坎

 

这些北飘的水 让我想起失联的同学

她也如此的义无反顾 往北往北

 

不同的是 没有一条预设的航道

让她走得浩浩荡荡

 

不同的是 她的步子有些踉跄

脚下的盲目和眼里的迷失都清晰可见

 

 

个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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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个园  谢耀荣摄


image.jpeg侧坐于石凳的女子 双肩包立在脚边


她低首而笑 此刻她是个园一景

 

一样的淡雅 仿若叠石堆砌的四季

荷花正盛 池馆清幽似有蝉声

 

也算是故地重游 复道回廊万竹争翠

美景恰好 我也老得恰好

 

正适于纯粹观景 正适于拐角里独坐

也一样的淡雅 在一眼两眼里出世入世

 

比如看谁为谁眸光似水 谁陪谁从抱山楼

                                                转向觅句廊 伞外有雨


 

那个在水面不停比划个字的 一定孤单着

这些字被流水挤来挤去 多少嫌弃

 

那个北门入园的人 刚从古运河转来

又感叹起园林兴衰 一脸的沧桑亮了

 

 

拱宸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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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拱宸桥 谢耀荣摄

 

那个内心别扭的人 斜靠河栏

他的悲伤不达眼底 他有一份汹涌需随流水纾解

 

那个同行的人 表面的安静是一件素淡的外衣

她仍被一份燥热左右着 她仍需弯下腰来面见流水

 

我不是单纯的观景者 水道繁忙两岸繁华

每一份热闹都会挤我一个趔趄

 

但相比河水的舒缓 我更留恋她不断的分叉与交汇

那里 经过的人似乎有了另一种未来

 

相比哗哗的流淌 我也更爱两岸的市井

拱桥上密集的行人 像水滴终归于流水无序

 

 

漕运博物馆

 

被眼珠一样护着的粮食与盐 北调着南运着

兴兴衰衰的朝代 在一条运河里高低起落

 

太漫长了 在史书里来来回回

也找不到它的起始和确切的终止

 

但终究过去了 终究让我们坐下来

说说漕运的事 在时间流水里摸到“漕运”这个词

 

并慢慢地细究它的命运和独属于它的历史

慢慢地细究与它关联的人或事件

 

慢慢地怀想它的圆满 这时窗外的河水就

回溯了 带着旧日汹涌的水声

 

 

 

九里石塘

 

我知道每一粒汗水的咸涩

弯曲前倾的背影上最原始的负累

 

我尝过土烟和苞米酒的辛辣

食不果腹的滋味 所有被压垮的愿望

 

我也熟悉一条条绷紧并勒入血肉里的纤绳

和被它们拉动的一条条江河沉重的命脉

 

由此我更加喜欢九里石塘上的古纤道

它们的坚实平坦 是对劳役的最大善意

 

更加赞美所有的机械和动力

让我们有时间冥想 能腾出手来拥抱

 

 

西津渡

 

在称为遗址的地方 风大都吹得空旷

像为那些曾被旧时明月精心照拂的 腾挪地方

 

比如西津渡 空旷处一眼看千年

历史只是下沉的流水 挣扎的是退守的渡口

 

那个消闲的游客 还依稀看到原始栈道上

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姑娘 以为蜃景

 

那个淘古的人 迷醉在古街巷里

他看到了更多时间深处的光影

 

看到那些走失的人或事物 并想抓住更多

时间这部折叠旧书里那开线散轶的……

 

 

水弄堂

 

迟暮之人看良辰美景

内心仍有一份迟暮之幻

 

比如穿行于三里水弄

也想藏一幅类似的画卷

 

画里有粉墙黛瓦 码头石埠

风景在其中错落起伏

 

或开凿一条自我的运河

不必穿过大半个中国

 

不必北通涿郡 南下余杭

她只要这粉雕玉砌的一截

 

然后见那人走出游舫

慢慢踱入这幅水画 慢慢看她展开内心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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