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东鲁迅学院
宁波红色记忆
刊于《宁波市水文化》杂志
2019第03期（总第二十四期）
回忆慈镇人民迎接解放
沈宏康 |
编者按：《回忆慈镇人民迎接解放》一文，系曾在宁波长期担任领导工作的原中共宁波地委副书记、原浙江省宁波专员公署专员，沈宏康同志为纪念宁波解放50周年而撰写的回忆文章，虽然一转眼又二十年过去了，然至今读来不仅能让后人对宁波的解放、建国初期的城市管理以及当年的军民关系等有所了解，且当年共产党人的严于律己、艰苦奋斗的作风等仍不失警示教育意义。在甬城迎来解放70周年的特别年份里，我们特重刊该文，以飨读者。
今天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50周年,也是宁波解放50周年。在本世纪最后一年的今天,来庆祝这个伟大日子,意义特别重大。当我回忆起50年前我们慈镇地区人民迎接解放的日日夜夜,心情更是无比激动。
解放战争时期,我一直在慈镇县工作。当时的慈镇县所属范围为:东频大海,南靠甬江,西界姚江,北临杭州湾。按现在的行政区划说,包括镇海全区,江北区的所有农村,余姚的丈亭区,慈溪的半个浒山区及其以南的横河、逍林、观城和龙山区。1947年春,革命形势已由隐蔽坚持阶段转入武装斗争阶段。为了有利于大力发动群众,开展武装斗争,中共浙东临委和四明工作委员会决定,把原来党的特派员制改为党委制。同年4月,建立了中共慈镇县工作委员会,作为党的县级领导机构;接着又成立了慈镇县办事处,办事处就是县级政权机构;同时在县武工队基础上组建了县大队,作为县级主力武装。各区都成立了区工委,区武工队,有的区还建立了区公所,配有区长。农村党员结束了单线联系的领导体制,重新建立党小组,恢复了党支部。赵士炘同志由原县特派员改任县工委书记兼县办事处主任,我一直任县工委委员、县武工队长、县办事处副主任兼县大队教导员,解放前夕,又兼任慈镇
县支前办事处主任。
1949年春,赵士炘同志调四明工委工作,杨展大同志由组织部长任县工委副书记、代书记。原慈镇县工委委员、组织部长于1948年2月22日在镇海西河乡下周村一次战斗中被捕,在杭州坐牢一年后，民党以释放政治犯名义回来的陆子奇同志,经中共四明工委决定,重新被任命为慈镇县工委委员、组织部长,我代行县办事处主任职务。在迎接解放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任务主要是迎接大军,支援前线,接管县城。现在,我说说记忆犹新的几件事：
一、成立支前办事处,慰劳解放大军
1949年4月中旬,中共浙东临委、浙东行署、浙东人民解放军第二游击纵队政治部联合发布了《为迎接胜利告浙东各界人士书》,没有几天,四明总联络站又送来了《四明简讯》号外,报道“四月二十一日,我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二十三日,解放南京”。
紧接着,浙东临委的张瑞昌(顾德欢)、马青、王起三同志给各地负责同志写了一封信,明确提出要以突击精神,组织干部学习“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约法八章”、“城市政策”等等,要准备接管城市。5月5日,四明工委召开扩大会议,工委委员、组织部长兼宣传部长薛驹同志在会上布置了支前工作，要求各县、区成立支前办事处,积极准备粮秣,迎接大军。当时四明工委分析,解放军过曹娥江后,可能分三路进军宁波,其中有两路(一路沿杭甬公路;一路沿浒山、观城、龙山、澥浦、骆驼桥)都要经过慈镇地区。我们就按此路线布置支前工作,沿线准备好充足的粮草和各种物资,准备好茶水供应和为大军引路的向导。慈镇县工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代书记杨展大同志参加了扩大会议,回来后即在姚东山区的戚家大山村召开了县工委会议,传达了会议精神,部署了迎接大军、接管县城和支前等工作。三个委员作了分工,决定:由杨展大同志负责干部学习班,为接管城市作好准备，之后,他就在游源山区一带训练入城干部。我负责支前和迎接大军的工作。陆子奇同志负责收集镇海县的有关情况,准备配合大军接管县城。
我们慈镇县支前办事处是5月中旬在镇海的横溪十字路组织成立的,我兼县支前办事处主任,虞剑虹同志任副主任。支前办事处下设总务、供应、民工管理等三科,动员了一批地下党员和村干部脱产工作,还吸收了一批城市知识青年参加,共有工作人员40余人;各区成立了支前办事处;沿线交通要道均设立了支前站。县支前办事处于5
月25日晚挺进到镇海骆驼桥办公。
淞浦一带是我支前办事处的一个粮草集中点。当时国民党驻三北的“长江部队”和地方部队已溃不成军,只顾逃命。我们乘此机会发动群众肩挑船装,把粮食送到淞浦,再用汽车从山北运到山南。在较短的时间里,我们县、区支前办事处就征集了100多万斤大米和大批烧柴、马草,群众还自动发杀了300多头白猪,支援和慰劳大军。
1949年5月25日宁波解放。我们支前办事处附近的群众一听到这个胜利的消息，就争先恐后地将慰劳品送到县支前办事处。慰劳品花色繁多,有猪肉、鱼类、鸡、黄酒、年糕、馒头、布鞋等等,糕点馒头上还印有红五角星，表达了慈镇人民从苦难中盼望解放的一片情意。
当晚,我们在骆驼桥汽车站由站长接通电话,以我们支前办事处名义与江北岸鄞慈镇公路通运汽车公司联系,由他们提供汽车,于5月26日下午将慰劳品装了7辆卡车,我代表慈镇县广大人民亲自把它运送到宁波。
车到新江桥时,适逢涨潮,浮桥随潮升高,坡陡路滑,守桥的解放军经我们说明是老区人民来慰问大军的,就帮我们一起推车上桥,进入市区,到了军管会驻地(即现在县前街的宁波市政府大院)，由驻军清点接收,同时热情接待我们休息。当清点接收完毕时,已近傍晚,当时有一位解放军同志告诉我:首长指示,请你留下来,今晚不要回去了,明天丁政委要接见你。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左右,一位解放军同志陪同我到了北大路口一所房子的楼上办公室(就是后来的妇女用品商店的楼上),在那里,二十二军政委兼宁波军管会主任丁秋生同志亲切接见了我。使我不能忘怀的是,这位老红军穿着百纳布草鞋,热情地对我说:“你们坚持游击战争的同志辛苦啦!感谢宁波人民的支持和慰问!”我说:“解放军同志辛苦啦！”
丁政委说:“万里长征我们只是走完了第一步,今后建设新宁波的任务还很艰巨啊!”
时近中午,丁政委要留我们吃饭。一会儿,一位解放军同志陪了梅龙镇菜馆的人提着板篮,将装着的三只小菜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不料,丁政委一看很严肃地批评他说:“七届二中全会要求我们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我们应该从每一件事情做起。”我当时感到非常吃惊和尴尬,首先觉得他当着客人面前这么批评，一点不讲情面，不是连我也批评在内了?同时觉得这样三只一般小菜居然上了那么高的纲。事后感到丁政委这种严格要求和严肃态度,使我受了一次深刻的教育,至今难忘。
50年过去了,首长的那些话今天还在我耳边震响。现在宁波虽然已经大变样了，但对于党的优良传统,我们千万不能丢！
二、策动和接受国民党人员反正
1949年4月底,我三野七兵团由浙皖边境入浙,于5月3日解放杭州;7日我四明山部队解放梁弄;23日,大军解放余姚,真是势如破竹。我们以慈镇县办事处名义向镇海、慈溪两县国民党的党、政、军要员发出信件,要他们认清形势,弃暗投明,戴罪立功。同时慈镇县工委直属澥浦支部派了党员胡允和深入到宁波城里,秘密刻印传单,通过各种关系,张贴并散发到宁波、慈溪、镇海的国民党各个机关,以动摇敌人军心。
还在4月初,国民党慈溪县政府教育科长黄际风在我澥浦支部的策动下,表示愿意弃暗投明,县工委通知党员胡汉庭等两同志把黄带到慈北宓家埭黄泥岙山上我县办驻地。黄际风一路上看到群众对我党、我军的热情支持,又亲察我党、我军干部廉洁奉公的情形后说:“你们与老百姓亲如一家,我想人心所向,天下肯定属共产党的了!”又说：“现在县政府里人心惶惶,知道国民党日子不长了,都想走散。”我向他传达了党的政策,欢迎他弃暗投明, 要他回去后争取掌握县府的要害部门,保护好档案和设备,分化瓦解同僚。黄际风回慈溪后,果然当上了民政科长,并把慈溪县的情报人员花名册等机密材料抄了出来。5月间,他把我们秘密印发的一部分传单塞进各大小同僚的写字台抽屉里,引起了一场大震动。解放时,慈溪县的档案和一部分设备完好地保存下来了。
5月21日,解放军大军渡过曹娥江,向浙东挺进。这时,国民党镇海县龙山区区长姚鹏程眼看大势已去,在我党政策感召下,想寻找出路。5月22日晚上,“长江”部队挟持姚部一起逃跑,他带了98人和90支枪,乘黑夜遁入小道,经贵驷到达澥浦,由国民党澥浦镇长陪同找到澥浦小学校长胡允和同志(地下党员),一进门就说:“我们起义了,特来报到。”胡因身份还不能暴露,既不能直接接收,又不能让他们跑掉,于是,一面敷衍他们吃饭、体息,把他们拖住;一面派人向县工委报告,在取得联系后,我们指定了地点,由澥浦支部派同志把姚鹏程部带到镇海西河乡横溪十字路村。我代表慈镇县办事处和慈镇县人民武装,正式接受了他们的起义。
与此同时,驻三七市的国民党保警中队长王中也在我党策动下于5月25日率部40人起义,由杨展大同志在慈城接收。
三、配合大军解放和接管镇海
镇海城关有一个地下党支部,有3名党员,刘生海同志任支部书记。5月,城关支部与镇海县工委接上了横的关系。县工委派沈祖伦同志到声远小学与刘生海同志联系上,城关支部把国民党军队在宁波的布防图及收集到的情报交沈祖伦同志转交慈镇县办,然后即送四明工委。五月十七、十八日,县工委组织部长陆子奇同志深入到镇海西门外张鑑碶向刘生海同志布置迎接镇海解放工作。5月20日晚,城关支部首先学习慈镇县办发的城市政策等文件,同时连夜翻印传单、标语、歌曲,用大白报纸抄写了“约法八章”等。紧接着,对镇海县的上层进步人士进行个别秘密宣传。与此同时,支部继续收集情报,由地下党员葛子和同志带着声远小学学生,以野外教育为名,在西门外一带察看敌人的防御工事,回校后绘成草图,派人秘密送交慈镇县办,递交大军攻城之用。
5月25日下午,镇海西门一带已交通断绝,几声炮响,解放军兵临城下,国民党部队闻风而逃。26日黎明,解放军入城,支部党员迅速与入城的二十二军六十六师一九八团接上关系,带领部队搜索溃军和武器。支部同志发动师生张贴布告、标语。镇海中学的秧歌队、腰鼓队涌向街头,迎接解放军,欢庆镇海解放。
在5月中旬,解放军和四明山部队在绍兴会师的时候,浙东临委负责同志已经宣布了宁波各县干部名单。支前办事处工作结束后,根据组织决定,我和陆子奇同志于5月29日带领一批本地干部与刘刚、刘维新同志带领的一批南下干部在镇海县城会合。刘刚、刘维新和我三人组成了中共镇海县委员会;同时成立了镇海县人民政府,刘刚任县委书记,刘维新任县长,我任组织部副部长(没有部长),接管了镇海县的工作。杨展大同志则和南下干部刘春泉等同志一起以及当地坚持的部分干部接管了慈溪县。
半个世纪来,我时时怀念解放战争时期慈镇地区从隐蔽坚持、武装斗争到迎接解放的艰苦岁月。在1945年9月新四军浙东纵队北撤时,慈镇地区留下来隐蔽坚持的县区两级党的特派员和其他同志只有12人,到了1949年5月宁波解放时,共发展到400余人，其间共牺牲47人。县大队150余人,先后5次输送四明主力部队120人,各区武工队80多人,县、区联络站、武装交通员、后方医院、被服厂等20余人。经历了大小战斗44次,毙、伤、俘敌110人,接受起义2批共134人,缴获武器计：机枪2挺,长短枪307支、弹药4万余发,拔除敌据点8处,使分割的游击点逐步连成一片,为配合大军解放宁波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我更怀念慈镇地区在解放战争中为人民解放事业献出了生命的47位烈士,其中有慈镇县第一任县特派员蒋子瑛同志,第二任兼慈镇县特派员陈爱中同志,县工委委员、县大队长郑侠虎同志,东区区工委书记沈秉钓同志等领导。他们的音容笑貌和舍生忘死的献身精神时刻激励着我,使我永远难忘。在纪念宁波解放50周年之际,我在此表示深切悼念,我相信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一定会记得这些前辈先烈的。